愛情的理由【林婉瑜】
愛情的理由【林婉瑜】
(一)
心是持續不斷在變化的東西
並不是永遠不變的
(二)
我們潛入了無人的校園。學校正在放長假,大白天連樹梢上的鳥鳴都聽得一清二楚。走過我們曾經上過課的那間教室,我貼著窗戶,從毛玻璃的隙縫間往裡頭望;黑板上還留著值日生偷懶而未及擦掉的字跡,和當年的情景一樣,課室裡隱約飄著粉筆灰夾雜了白牆灰水漆那樣令人懷念的氣味。小耿發現了一扇忘了上鎖的門,我們側身走進課室。在空盪排列的桌椅之間只有我和小耿兩人,恍惚之間還以為我們又從體育課逃走,卻怕被老師發現而只好無聊地躲在課室裡等待其他同學回來,虛耗著那樣靜謐而熟悉的寂寞時光。
原來一直都沒有人發現啊。
我們像流連在某個歷史遺跡那樣,在那間課室裡搜尋著時光留下的細微證據。曾經小耿在靠窗的牆壁上用圓規的尖端鑿刻的那一行詩句,早就因為重新粉刷而被掩蓋了。擺在課室前面的那個小書櫃,好像還是我們那屆畢業之前捐贈下來的,可是除此以外,如今課室的所有陳設,都已經換成嶄新的塑料桌椅了。我突然就有點懷念起那些木造的陳舊桌子。想起那些用塗改液亂畫的白色塗鴉、遺留在桌角的作弊字跡,還常常會有苦悶的中學生,在桌面上鑽洞。我在上課煩悶的時候,常常用尾指測量著洞的深度。心底在想著,那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的時日,可能還是一屆一屆坐在這個位子的同學所接力完成的,像是什麼使命那樣,在悠長的上課時間裡,毅然持續地———在一張桌子上鑽洞。
後來我才發現,我所記住的那些時光、那些昨日情景,總有很大部分,是例如在桌面鑽洞那樣的———沒有什麼好炫耀的價值,卻總是堅持用力地去完成的那些細微事物。
中學的那幾年,我都坐在課室最後一排的座位。其實也從來不是因為必須按照成績來排位或者身高的緣故;我們那時候可從容得多,不過就是開學的第一天,看誰來得早,就可以任意地在四十多張桌椅之間挑選個位子,那就是一整年的座位了。我總是選在最後一排,似乎認定那是老師鞭長莫及的所在,彷彿可以在這個既定的距離之間,縱容自己打瞌睡或者心不在焉地巡望著每個同學的背。
我還記得總是在十點的早上,會有一方陽光從窗外爬上我的桌子,正好就停在我擺著課本的面前。我經常用手錶的玻璃,把那一小方塊的陽光折射到黑板的上方,然後緩緩地繞過門窗、壁報、天花板、電風扇……最後那枚折光就停留在坐我前面的那個女生的肩上,如此安靜而輕柔地,從來不曾被人發現。
【2006/02/02 聯合報】 @ http://udn.com
拉馬丁在山谷中 【胡品清/文】
法國抒情詩人拉馬丁(Alphonse de Lamartine,1790-1867)是貴族,家道小康。他在洛瓦河區密利鎮的葡萄藤間長大,由母親及一位僧侶撫養。
戀人之死把他造就成了真正的抒情詩人,他是浪漫主義大師之一,認為詩是靈魂之音樂。他真摰、自然,每首詩都呈現他那個「人」而非「作家」。他感情豐富,能精確地將之表達。沙勒夫人死後,他如此寫:
我突然感覺寂寞 【陳瀅巧】
我突然感覺寂寞。總是這樣,人來人往的中間,我像個被定格的真人背景,就停在原地,不動了。
當我回頭看見寂寞的我站在人行道上時,我發現,我的靈魂走得比軀體快。
他到路口中間去站著,方便她看得到自己。他開始覺得這一下下就是一個多小時,沒什麼道理。女生終於從人群中出現,他看到她走得好快,顯然的,她是趕著來的……
一男一女看完電影,出來之後,經過百貨公司,可以看得到一樓的化粧品賣場。女生在百貨公司前面對男生這樣說:
「我想去買一個口紅,只要一下下,你要不要等我?」
「要花多少時間呢?」
「一下下就好了。」
卡夫卡與情人的關係只能如此,因個性問題,他無法與人親近,甚至於情人。他只能以書信的方式談戀愛……
卡夫卡是一位很會寫情書的作家,也是一位愛寫情書的作家。他的情書正像他的人,以絕無僅有的想像和私密性,有時一天多至數封,而他那多疑自閉的個性使得情書總常帶有鬱結和自我壓抑的氣息,但卻又如此細膩和充滿情感。如此卡夫卡。
啊,卡夫卡。敏感害羞的卡夫卡,命運不濟的卡夫卡。
我因讀他的情書,因而更認識他那令人扼腕的人生,也因而更親近那優秀但少有自信的靈魂,那孤獨至極只為文學而生的靈魂。
「結婚生子是我一生最大的願望。」他在給父親的信中這麼寫,但他終其一生都未結婚生子。他愛過三個女人,訂過三次婚,和住在柏林的飛利絲.鮑爾(Felice Bauer)訂了二次,也給她寫了最多的情書,但從情書上看來,他與後來的情人馬琳娜.傑森絲卡互動更深。